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鈍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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鈍痛

臨川,地下城,黑風殿。

沈重的低氣壓彌漫在地下城,昏暗的殿內空蕩蕩的也沒幾個人,因處於地下室,殿內的光線很暗,走廊和內殿有幾盞正在燃燒的黑炭火炬,勉強能照亮。

幾個怪模怪樣的人站在殿內兩側,一個個都微低著頭,等著正殿上方那人發話。

一個形容妖艷,身子纖細裊娜,腰身扭得極其不正常的女人微微擡頭,用餘光瞥了眼座上那人。

老妖王坐在那上面,一只手支撐著額角,腦子微微發疼,覺得那事極其難解決。

“那小子到底怎麽回事?他居然沒死!”妖王怎麽也想不通。

那日他親眼看著白無心被一道天雷劈中,當場魂飛魄散,就剩了一縷殘魂被朱雀收走,今日屬下就來報,看見朱雀和白無心在臨川街上。

他的眉頭皺得極深。

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,冰冷幽深的眸子只需微微擡眸,便能讓下方眾人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威壓。

他身後側的綠袖公主微微上前,替他揉了揉額角,溫聲道:“父王,依女兒看,不如想辦法先抓了那個小白臉,以他為質,想來朱雀也不敢輕舉妄動。”

綠袖身著一身綠蘿裙,三千青絲挽成雙刀髻,以雪白絨花裝點發飾,再系上兩根青色發帶,整個人看起來和外面的凡人差別不大,像個員外家的閨秀小姐。

她這身裝扮和下方那群妖怪站在一起,使得下面那群人看起來格外詭異。

她笑起來時嘴角微微上挑,嫵媚嬌柔的臉上出現兩只小酒窩凹陷下去,溫婉成熟又不失一絲小女兒的嬌憨。

方才那扭成蛇精腰的黑蛇精瞥了她一眼,又上前兩步雙手抱拳,向妖王匯報道:“依我看,那小子成了凡人構不成威脅,倒是那個朱雀,此女不除,將來必成大患!”

“朱雀在昆侖山不是死了嗎?她怎麽活過來的!”狼王整日待在深山老林裏,消息閉塞,今天才知道朱雀還活著。

剩下幾人朝他丟去一個鄙夷的眼神。

“本王也想知道,為什麽她還活著。”妖王咬牙切齒道。

那日昆侖山上,他親眼所見冰蕊殺了紅鸞,當時白無心,青龍都在那裏,她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跑得掉。

以冰蕊對她的仇恨,她不可能會手下留情。

所以她到底是怎麽活過來的。

“難不成她真能逆天改命?改變過去未來……”

妖王沈聲道,思緒又陷入沈思。

“大王,若她真有這本事,那可是一日也留不得了!”

“對!趁她氣候未成,我們現在去殺了她!”

“不錯!”

“……”

妖王坐在高位上,打了個手勢後眾人爭論的聲音立即停下,殿內再次恢覆寧靜。

“天界那邊可有消息?”

蛇女上前抱拳施禮,道:“朱雀呈上的折子已被我們截下,昆侖山天高地遠,我們當趁此良機,先殺了她!”

妖王當機立斷,卻不是先殺了朱雀,而是……

~

“天界有奸細,這下麻煩了!”紅鸞手裏拿著一顆透明得正閃爍著盈盈水光的空間小球,小球正如同小型電視機一樣播放臨川地下城裏發生的一切。

他們的一切動向都在紅鸞的監視之內。

紅鸞神色凝重,心情更加沈重,妖王要是先發制人,那她就只能先顧著昆侖山保重自身了。

“這時空法術真厲害,能穿越能覆活,還能實時監控,這簡直是bug級技能!”

冰蕊在旁邊陪著紅鸞看“監控”,見她憂慮萬分,順便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氛圍。

可惜紅鸞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變得好點。

“冰蕊,你說我們怎麽辦啊?臨川的瘟疫死了好多人了。”

紅鸞腦子不夠用,她就蹭一蹭冰蕊。

冰蕊是小說女主,她的腦子聰明又有女主光環!蹭一蹭她說不定運氣都會變好!

她把那顆毛茸茸的頭蹭到冰蕊鎖骨邊上,像只小貓咪一樣左邊蹭一蹭,右邊又蹭一蹭。

蹭到她頭發都快冒火了,也沒蹭出辦法來。

冰蕊不慌不忙的揉了揉她的頭,溫和的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。

“讓我想想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紅鸞想不出法子,她幹脆也懶得想。

原本她還妄想拯救臨川百姓,來了天上之後她才明白,夢想很美好,現實很骨感。

今天她去找水神幫忙,奈何人家絲毫不給面子,直接閉門不見,連借口都懶得找。

態度極其惡劣!!!

現在紅鸞終於明白了,她雖然頂著朱雀的頭銜,卻沒了朱雀的權力。先前屬於朱雀的兵將全部被收回,那些人也不會服她,她還被派去駐守昆侖山,這在眾人看來她已經被天帝放逐。

昆侖山這地方聽著神聖,實則數萬年來都沒什麽人來過,一個被拋棄幾萬年的國都,誰還會記得呢?山下沒有什麽百姓,自然也不會有山神,土地,竈神這些吃香火的神明,現在她手下既沒有兵,也沒有將。

跟古代被貶差不多,只不過她頭上還頂著一個官職,還是個正兒八經的仙。

所以這下她想管都管不了。

她這回能進得了南天門,還是因為朱雀頭銜。

紅鸞的哀怨聲密密麻麻落下來,差點沒把冰蕊埋了。

“再不解決,臨川就要沒了,怎麽辦啊……”

冰蕊終於想出了法子,她輕輕推開紅鸞的頭:“我去找百花仙子,她和西海關系不錯,下雨的事水神不願意,找海裏的仙也行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走吧!逆轉時間的事還得靠你。”

兩人商量好準備一起去。

冰蕊一下子站起身,紅鸞還趴在椅子上不想動。

冰蕊上來拉了拉她,紅鸞晃了晃身子,極不情願地站起身。

誰知她剛站起身,心口突然傳來鈍痛。

這感覺如同有只小螞蟻爬到心臟處,猝不及防張嘴咬了一口,然而也只是咬了一口,隨後立馬跑了,紅鸞也就痛了那麽一下,來得快去得也快。

“嘶!”紅鸞捂著心口。

紅鸞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。

冰蕊看她這樣,皺眉問道:“怎麽了?”

紅鸞:“不知道為什麽,心口突然疼了一下。”

冰蕊頓時臉色沈下來,她記得這種感覺,但不確定紅鸞是不是也是這種情況。

最終冰蕊猶疑半晌,翻來覆去反覆在心裏拉扯好幾遍過後,還是決定告訴紅鸞:“你……要不要去看看你母親?”

“我媽?”紅鸞心臟霎時漏了一個節拍,頓時明白冰蕊什麽意思。

她雙指並攏,指尖指向太陽穴,腦子裏頓時看到了另一幅場面。

一間小型單人病房裏,滿目蒼白的房間裏極為安靜,心電圖一下一下閃爍著,病床上的人臉色已經白得近乎透明,她沒有絲毫生氣地吊著最後一口氣,她連話都無法說出來,嗓子又幹又啞,多日來也沒有人來照顧她,她的眼睛裏空洞無光,仿佛對人世間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期待。

紅鸞咬了咬牙,冷聲道:“不去!”

“紅鸞……不,應該叫你林酒。”冰蕊改了對她的稱呼,非常鄭重地勸道:“小酒,去看看吧,這是最後一次,以後你想見都見不到了。”

紅鸞還是不為所動。

她沒有說話,也沒有其他動作,只是低著頭,眼睛裏游蕩著一絲不相信,不相信那個女人的生命這麽快就要走到終點,又有一絲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。

“我在那邊從未見過她,小酒,不跟我說說你和她的故事嗎?”

冰蕊的聲音極輕,似流水一般,柔軟幹凈且令人不忍抗拒。

即使是紅鸞,也一樣。

“小時候她想把我賣了去賭博,幸虧被我老爸發現,他連夜帶我跑回老家,不然現在我還不知道在哪裏呢!”

冰蕊:“……”

這……冰蕊想了很多種他們母女關系矛盾產生的原因,卻沒想到是這樣的。

那難怪林酒不想見。

這麽一說,冰蕊也不想勸了,這事無解。

無論什麽苦衷,都不是賣孩子的理由。

“那時你多大了?”

紅鸞皺皺眉,想了想:“那時我已經十多歲了,恰逢過年,我爸媽還沒離婚。那時我爸趁她出去賭博帶我跑了,那天太匆忙他沒搶到當天的火車票,咱倆就在火車站坐了一晚上,那晚我倆連眼睛都不敢閉一下,你知道有多恐怖嘛!

那天真的是我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日子!”

冰蕊:“小酒……”

冰蕊這個時候也知道不該勸她,她輕聲嘆了嘆氣,說道:“去看看吧,最後一次了。如果不去,你會後悔的。”

紅鸞執拗勁上來,努了努嘴,扭過頭去,就是不想去,但是心裏又有點想去。

她極度討厭這種不可控的感覺。

“對了,你到底跟我爸說了什麽?他怎麽一下子變得那麽關心我了?”紅鸞試圖轉移話題。

林開誠的轉變一直讓她很好奇。

林開誠這人不差,也算不上好,就是個很普通的男人。

他一向沒什麽責任感,也沒有事業心,對林酒采用放養式教育,一年四季在外面打工,一輩子連個窩都沒搭出來,至今還住在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裏。他唯一的優點,大概就是老實本分,這麽多年他也沒找過別的女人,就守著林酒一個,偏偏他和林酒相處時間實在太少,導致林酒和他也沒什麽感情。

除了那點血脈,還有一點花錢把林酒養大的恩情外,其餘的感情那是真沒有。

冰蕊想到林酒那個不太靠譜的父親,笑了笑:“其實也沒什麽。就是有一次他急性闌尾炎發作,在家裏人差點沒了,他給我打了個電話,我請假回家給他送醫院動手術,又在醫院守了他大半個月,他恢覆後態度就變了。”

紅鸞點了點頭,明白了。

人在生死邊緣徘徊過之後,會突然想明白很多事情。

很顯然林開誠也意識到,如果沒有那一通電話,或者林酒不管他,他那天就沒了。

“小酒,去看看你的母親吧,這裏的事交給我就好。”

冰蕊最後一次的勸說。

紅鸞思索再三,真的最後一次……

她點了點頭。

隨即直接原地消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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